串读书笔记的产物。墨菲色盲多腿凳黄油猫。随手记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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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布·萨贝达很不对劲。
他和杰克正共享一张桌子,桌子上的早餐说不上丰盛,倒是新换上的花还沾着露水。桌布被熨过,格子图案和餐桌腿上的划痕格格不入。
杰克很会做饭,简单的吐司竟被打理得如腌制充分的上等牛排般诱人。
奈布·萨贝达放下黄油刀,最后一丝被挤压出的黏腻声也消失不见。
按照餐桌礼仪要求,杰克的进食过程全然不像一个捕猎者,反而是奈布·萨贝达,他像一匹饥饿许久的孤狼,被人类发觉作为文明的遗孤,强制——或是说,无意识地强制融入做作的熵减进程。
他的手腕倾斜,抹满黄油的吐司应声掉在地上。
“你看,又是黄油这一面朝下。”
杰克重新拿起一片吐司涂上黄油和果酱放进奈布的餐盘,他的麦片已经有些冷了。
“游戏结束了。”他说,“你还在担心什么?”
奈布摇摇头,拿起叉子直指杰克的两眼之间。
“假设,我是一个色盲。”奈布说,“我会把蓝色看成绿色,把绿色看成蓝色,而你是一个正常人。现在,向我证明,谁才是病的那个?”
“悖论。”
“是,我们都是病人,或者我们都是正常人,也可能我们中间只病了一个。”奈布拿起吐司,三两口吃完,红色的果酱染了满嘴。“然而最坏的总会发生。”
杰克出门了,伦敦的浓雾总能给他莫名的安全感。
他猜想这些潜意识的感受来自某些记忆,像是黑暗的危墙、柜子、地下室。
很久之前奈布向他解释过一些异常的直觉,“不是直觉,是红色的光,我能看到红色的光。”
但是杰克看不到。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早上奈布说的色盲不色盲的事情,最后得出结论,每天往地上扔一片面包是非常可耻的浪费行为,希望当过兵的奈布·萨贝达同志好好反省。
奈布的日子可以说非常清闲了。刺激和心跳已经离他远去,什么东西从安静中悄无声息爬上他的后背,以雇佣兵的警觉,他察觉了危险并且试图规避,比如说参加游戏,但事实证明这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短效药。
他没办法与艾米丽·黛儿医生说明,他不是个心理医生,和一个一直以来处境优渥的上等人他很难共情,即使医生很热心地表示愿意提供一切帮助,作为同伴的回报。
同伴?杰克是他的同伴吗?
他过去抓住过他,绑上气球,但现在他们又心平气和地分享一个屋檐。
你看,这很难说。
他不愿意出门,生活必须品全权交由杰克负责,杰克没有立场管理他的生活,但有立场在他们共享的空间里养一只猫。
奈布为这只猫想过很多名字,最后决定叫做“猫”。猫就是“猫”。
他给猫填了食水,将桌子下面的黄油渍打扫干净,即使明天这里还会弄上一样的瘢痕。
在搬动椅子的时候,他发现其中一条腿似乎磨得厉害,导致整张椅子微妙地倾斜了一些。他搜刮房间的细碎角落,试了不少零碎的小物,但都没能把椅子合适地垫起来,于是他干脆从落灰的工具箱里找出一把锉子,将其它几条腿稍微磨断了一些。
他正干得满头大汗时,杰克回来了。
杰克将袋子放在桌子上,袋子里是新的黄油、面粉、胶带还有一些花。
猫好奇地跳上桌子闻来闻去,张嘴要把花朵咬下来。
“你不能这样做,猫。”
奈布赶紧把猫抱起来,示意杰克把袋子拿走。于是他抱着猫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杰克有条不紊地把一切安排停当。
时钟还不到中午十二点,在明亮的白天,那些东西又在他的背部爬行。
这是令人恐惧的。
奈布·萨贝达很不对劲。
他和杰克正共享一张桌子,桌子上的早餐说不上丰盛,倒是新换上的花还沾着露水。桌布被熨过,格子图案和餐桌腿上的划痕格格不入。
杰克很会做饭,简单的吐司竟被打理得如腌制充分的上等牛排般诱人。
他坐在杰克对面,手中是他专属的黄油刀。他将黄油涂抹均匀,然后放下刀子,他的手腕倾斜,吐司在滑落前被杰克抢了去。
“猫。”
奈布这才发现一直以来同他共进早餐的另一位客人。猫懒洋洋趴在杰克腿上,安享夜行动物的傍晚。
“你在做什么?”
杰克没有答话,把沾满黄油的吐司用胶带粘在猫的后背上,站起身把猫向奈布的方向扔过去。
猫的反应速度根本是人类所望尘莫及,被胶水弄得不怎么漂亮的毛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螺旋线,四脚轻巧着地,哀怨地回头看了杰克一眼,怕是以后都不会信任这个人形靠枕了。
杰克把完好的吐司从猫被上抽出来,奈布的眼睛还黏在猫身上,对猫露出犬齿三两下撕碎胶带的模样流露出极大的兴趣,盯着它从乱七八糟的吐司和黄油里挣脱打理自己的被毛,其中被胶水黏住的部分竟然被毫不留情咬掉,留下一块光秃秃的皮肤。但是猫看起来很骄傲,一路走得昂首挺胸,最后消失在窗台上。
杰克将惨遭蹂躏的吐司摆在桌子上,今天地板上没有黄油印子。
“没有发生。”
“它总会发生。”
“猫和黄油你总要选一个,或者倔强地选永动机,嗯?在猫不肯信任你之前?”
“……是你惹到他了。”
奈布危襟正坐,这很不简单,“你能保证吗?”
“你会相信吗?”
杰克叹了一口气。
“吃饭吧。”
猫和黄油的故事并没有治好奈布的病,他甚至觉得“那个”已经蔓延至他的脑子。
他在浴室查看身上的伤疤,肚子、手臂、大腿,他看不到后背,因为他不敢用镜子,怕镜子会反射出什么不好的东西来。他用指腹描摹那些凸起的伤痕,像小孩子执着于画本上成年人随手划出的迷宫。
杰克敲敲浴室的门,他待得太久了。
奈布快速地把干净衣服套好,吹掉牙刷上的猫毛沾了些水开始刷牙,这时他们的猫不知从哪个没有关严的窗户爬了进来,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猫有九条命。”他对猫说,“你在第十次还能四脚着地吗?”
猫听不懂,但它一动不动,像是一场无声的竞赛。
猫是很难认输,除非你打败他。
奈布·萨贝达总是很有信心,哪怕是盲目的。
杰克仍记得那个清晨。
卖花的小姑娘进了新鲜的桔梗,柔软的茎叶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是的阳光,照进常年浓雾弥漫的城市,和长满青苔的窗台街巷。石板间的水渍还没有蒸发干净,世界就这么闪耀起来,明亮得让阴影前所未有地浓厚仿若永夜降临。
猫的尸体就躺在这片阴影里。
这次他没有四脚着地,于是黄油混着血水流了满地,顺着缝隙缓慢又张扬地爬行。
“总会发生的。”
奈布站在客厅,衣服被浸染成红色,手臂上的液体顺着弯刀滴落,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远超过一只猫应该有的血量。
他的耳边嗡嗡作响,细小的电流、机械碰撞、骨骼肌颤栗见不得光。时光突突突冒着黑烟向前,抛弃为它献上肉体与灵魂的奴隶。
而他在这个明亮的早晨等待着,一个病人去救另一个病人。
谁有资格。
杰克挽起袖子,手臂上新旧交替的痕迹,有的是陈旧的瘢痕,有的是结痂的伤口,还有的在不久前还汩汩留着血。他用这只手拿着花,桔梗无辜地成长、开放、衰败化为尘土,花瓶里的水能救它,救它一时,它在被带着草帽的花匠剪下的那一刻就注定无法走完生命的全过程。
没有人逃得掉。
奈布·萨贝达和杰克共享一张桌子,桌子上餐盘摆放得整整齐齐,没有食物,只有干枯的花瓣还沾着露水。桌布被熨过,过时的格子图案和餐桌腿上的划痕相得益彰。
奈布·萨贝达露出一个笑容,拿起黄油刀做出涂抹的姿势。猫趴在杰克腿上,等待主人为它挠一挠脖子但是没能如愿。杰克跨过长桌,在太阳照进来之前,用手指赠予对方一个期待已久的礼物。
那是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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