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恶意揣测
ABO
写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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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他自己都忘了。
黄少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世界黑茫茫一片，深色的窗帘阻隔了马路上的灯光，不给晨曦一点点可趁之机。
他松了一口气，感谢黑暗这块自欺欺人的遮羞布所给予的缓冲期。这种情形他经历过多少次，可当阳光无情地将一切袒露得明白，他依然会感觉当头一棒。
皮肤隐隐的低热，肌肉死皮赖脸不肯收缩，空气里交杂的信息素是罪魁祸首。
不对，他才是罪魁祸首。
这不是很清醒吗？
低级神经中枢仍然毫无羞耻地背叛着意识，一副理所应当的嘴脸传来一束束渴望的电流。
发情期的后遗症。
黄少天去摸床头柜上的药瓶，毫无疑问，小小的药瓶目睹了他颠倒的黑夜，连带着提前准备好的白水，静静的看着他的笑话。这让他羞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耳边是过于安静的嗡鸣，他呆呆地跟黑暗对峙着，时间变成一条绳索，一条柔软的利器，无限拉长的同时将他缠住。劳累来不及，却身心俱疲，思维像是许久没有上油的合页，锈迹斑斑他懒得推动，或者说是，逃避着不去推动。
黄少天多话，甚至嘴巴上还在叨叨个不停就开始神游天外。现在他不说话了，这算是他难得安静的时候，他却情不自禁得害怕，很害怕，像是丢失了盔甲。
为了不被床上的动作弄掉在地上，药和水都被放在了太过角落，黄少天不得不伸长了手臂，谁知道这点小动作却把睡在身旁的人惊动了。那人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似乎也是半梦半醒。
“少天？”
他难得没有接话，只是把手收回来，乖乖蜷在被窝里。
那人的呼吸很快又平静下来。
钟表滴答作响，他瞪着眼睛数喷洒在颈后的吐息。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除了还没有分化的卢瀚文，他是蓝雨主力里唯一一个omega。在没有妹子的蓝雨，队员们像是供着宝贝似的对他生理的特殊性给予了很多照顾，而他们的队长，虽然是个alpha，对于照顾队员这种事一向是做到细致入微，不像他在生活上一贯的粗枝大叶连自己的发情期都记不住，他们的队长总会提前帮他买好药，端着水来他的房间找他，慷慨地给予一个泥潭中的omega亲吻、拥抱、和一个临时标记。
平心而论，在任何时候这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对于一个未婚的omega来说，一个临时标记无疑是最快最轻松度过发情期的方法，一天或者两天，甚至不用影响手头的工作。他温柔体贴的队长，当然不会拒绝帮这个忙。
你看，多体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记不清了。似乎谁都没有主动提及，但在黄少天的记忆里，除了刚刚分化时曾经借助过药物，之后抑制剂这种东西就像是不存在一样，这些年就这么过来了。
这样是怎样？
被子里的手悄悄伸向身边，黄少天依旧装作熟睡的模样，像个隐藏在夜色下的小偷，心惊胆战地把那人的手抓住，偷偷摸摸用手指一根一根扣住。
发情期的末段，手心依旧烫得出奇，显得那人是如此冰冷。
这是他偷来的。
等黄少天真正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身上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临时标记的那个印子，似乎那些迷乱的夜晚都是一场梦。
也是，他们这么默契，不必约定也知道什么该当是梦。
“少天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喻文州早就穿戴整齐守着他苏醒，于是黄少天顺从就着药片灌下一口水，鼓着腮帮子摇头。
“要不要我把早饭带过来？”
你看，多体贴。
“不用不用我已经没事了本剑圣这么亲民当然要亲自去食堂与民同乐哈哈哈哈。”
“那我等会儿你。”
“啊？队长你先去吧别饿着了你一天到晚也挺辛苦的我收拾收拾就去食堂找你快去吧快去吧快去吧不然一会儿虾饺就没了！”
喻文州摇摇头也没对这逐客令说什么。他低头装作整理衣角，眼睛在黄少天的脖子上停了停，终究还是背过身朝门走去。
黄少天并没有比他好过多少，像是之前多少次一样，在喻文州就快要碰到门把的时候才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喻文州的步子顿了顿，回答了一句什么黄少天已经听不清了。他倒回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两个人混合在一起的信息素扑面而来。
他不好抱怨什么，这种AO关系对于多少挣扎在发情期里的omega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然而这到底不是他想要的。他们两个人算是怎么一回事呢？搭档太浅显；朋友太复杂；恋人太奢求。难道是……炮友？黄少天一哆嗦。
只是如果重新来，他会乖乖用抑制剂而不是接受一个临时标记，于是他们大概可以像每一部可爱的小说里那样从训练营里互相看不顺眼，到游戏里的搭档，再到游戏外的朋友，然后他来告白，如果喻文州同意，那他们可以分分钟去扯小红本；如果喻文州不同意，那他只好死皮赖脸直到他同意然后去扯小红本。他们会见对方的父母，买房子，装修，办婚礼，度假，也许……也许会有一个或者几个小朋友，他们可以一起给他做饭带他旅行送他上学替他打游戏。可现实却是怎么样都不对。他们看似还是搭着伙怼兴欣怼轮回怼微草怼天怼地，可当某一天他们从同一张床上醒来，那一切都变成了表演，什么都不对味了。
他叹气。是啊回不去，不像一场游戏可以重新开局，只有时间越拖越长，很多话都再无法说出口，只好得过且过。
可日子还要继续。
他拍拍脸，干脆利落的洗漱完毕换上干净的衣服，深吸一口气推开窗户，连味道都消失不见了。
“黄少，早！”黄少天步履轻巧地踩进训练室，郑轩第一个发现了他，“这两天休息的怎么样？”
“哼哼哼我精神可是好着呢，让叶不羞带上他的兴欣打擂台啊，本剑圣要一挑三一挑三一挑三！倒是你有没有好好训练啊，要不要本剑圣亲自指导你一下啊要不要要不要啊？”
“少天。”喻文州从电脑后面探出个脑袋，“快去坐吧。”
黄少天愣了愣，乖乖回自己位置上一屁股坐下，半晌才憋出一句：“队长也早啊。”
“早。”他笑笑，跟着门口冒出个小脑袋。
“欸——卢瀚文小朋友你今天怎么迟到了呢嗯嗯嗯？这样可不乖啊看来有必要加训了啊加训。”
卢瀚文早就习惯了嘁嘁喳喳的噪音也不多理会，直接把抱着的饮料分了下去。
队长只要了矿泉水，其他人也就随了一样的，不过发到黄少天这里时是一瓶可乐。
黄少天心领神会，但是看到卢瀚文手里自己的那瓶矿泉水显然弄不明白状况了。
“你刚才不在，队长就帮你要了可乐。”卢瀚文贼兮兮的，“可乐发胖啊黄少，最近是不是又胖了不少？”
黄少天闻言不自禁收了收自己的小肚子，看到卢瀚文一脸笑裂的表情随之一个鼠标糊上去。
“无法无天了呀小同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谁的说谁的说谁的！队长你看看再过两天卢瀚文小同志岂不是要上天？你也不管管啊队长这可是你的锅！”
“少天是要少喝可乐的，对牙齿也不好。”
“队长不带这样的啊你到底站哪边啊，认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胳膊往外拐。再说我也没有喝很多啊明明是偷偷喝的。”
“队长说的对啊，碳酸饮料会导致骨质疏松。”
“啊？黄少不会比着比着赛骨头突然碎掉了吧？”
“喂——！！宋晓你练你的气功少看点恐怖片会死吗？”
“好了开始训练吧。”
黄少天扁着嘴把脑袋贴上显示器，活脱脱生闷气的小孩。
蓝雨的生活还是如此，黄少天负责叨叨，喻文州负责控场，自从精力永远用不完的卢瀚文来了之后黄少天还转移了一部分注意力在拌嘴上。
他和喻文州的交流其实并不比跟其他队员多太多，多出来的这些话好大一部分还是出自正副队长的职责。他们一起训练、讨论、吃饭，他觉得这些日常很美，但又不甘心。他对自己说，嘿，黄少天，你有什么可不甘心。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黄少天不肖琢磨蹑手蹑脚窜到了宿舍门边，偷偷顺着猫眼往外看。住在对面的喻文州正背对着他掏钥匙，金属的碰撞声清脆地响了几下随后木门发出细小的吱呀，落锁的声音咔哒。
两天前的这个时候喻文州拿着一瓶药过来找他，然后在他的房间过了两夜。发情期的记忆模糊不清，他此时只是想两天不用的床铺需不需要扫一扫。他是每天一回来都直接往床上扑的，在家的时候黄妈妈为此不知道说了他多少次，不过刚刚喻文州手上似乎拿着什么文件，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着急处理？
黄少天正想着，身后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他突地跳起来随手耙耙头发装出一副惺忪的样子就迫不及待开了门，也不想是不是太快了点。
喻文州显然是没想到，手足无措的表情还没整理好。
“嗨队长这么巧啊找我有事？进……”黄少天生生收了口，要是平时他肯定巴不得把喻文州迎进来扣下，可今天早上他们刚从房间里的床上分开，这话说出来反倒是尴尬了。
他只好堵在门外搜肠刮肚试图找个喻文州感兴趣的话头多聊两句。
“嗯……是请你做代言的两个产品。”喻文州摇了摇手里的文件似乎在组织语言，“前两天经理放在我这我忘记给你了。”
黄少天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脑子神游天外。
“还有一个儿童用品的广告，我觉得你可能不太喜欢，但还是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黄少天显然被噎了一下，“儿童用品？”他哭丧个脸，“我才二十出头啊！”他接过另一份文件委屈巴巴嘟囔，“这种广告明明应该找已经大了肚子的张佳乐！我看起来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吗我还以为我走的是偶像路线。”
喻文州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大概是觉得少天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爸爸吧。”
拒绝的话在舌头上转了一个圈又咽下去，黄少天刚想扯点别的比如批斗一下让准妈妈出来接奶粉广告挣钱的孙哲平同志，就听喻文州犹豫地问道：“少天……喜欢小朋友吗？”
这次黄少天是真的愣住了，他的大脑飞速旋转不是思考自己到底喜欢不喜欢小孩，而是喻文州会不会喜欢小孩。他仔细拿着小扫把把大脑的角角落落都扫一扫，如数家珍地把每一个小细节都码放好，比如说，喻文州似乎没事会去训练营那边而且在训练营的小鬼头里人气颇高，不过温柔又体贴的队长哪里会有人不喜欢呢。再比如据他收集到的小道消息夏休期喻文州还陪训练营里的小鬼们打过对战，之前卢瀚文刚成为主力的时候喻文州似乎也格外关照，不管是退场还是采访都把唯一的这个未成年保护得好好的。
所以喻文州大概喜欢和小朋友相处吧？
“……嗯，嗯。小朋友很可爱嘛，讲起话来总是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真是棋逢对手……”
黄少天说得小心翼翼，像是在答一道深奥的阅读理解题，他不知道究竟该什么样的答案能符合对方的心意，好在天赋使然嘴里仍旧像连珠炮一样叨叨个不停。
“少天很快就会找到对的人的。”喻文州笑容依旧。
黄少天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意思？找到对的人，然后呢？标记、结婚、在发情期理所应当地怀孕，生一个足球队的小朋友，再也不需要来自“队长”友情给予的临时标记？
“哈哈哈哈队长说什么呢哪有那么着急，小朋友什么的还远还远从没考虑过呢。”
小朋友这种事，他只在一个情形下想过，是一个很遥不可及的假设。
“哎呀这些文件我还是仔细看看比较好免得被记者带到坑里去，队长也要休息了吧早点睡。”
明明还想多说几句话的。
黄少天逃跑似的往门里躲，纵使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无论什么刁钻的问题都能被顺利带过的他也害怕极了这种尴尬。
哎呀不要把我往外推了呀队长。
他想趁着他的保护壳还有效赶紧闪开，可在门就要被合上的时候，喻文州突然拉住了门把，“少天现在，就已经非常好了。”
黄少天懵懂地点点头，到底没把最后一句话咀嚼出什么味道来。
日子像流水似的过。上周的常规赛对上微草，双方打得极为胶着。黄少天下楼买可乐的时候果然又听到大春愁眉苦脸地抱怨网游公会里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黄少天作为职业选手自然不会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为网游公会发愁上，相反对于粉丝这种热血似的混战很是开心。他为了荣耀而战、为了他们的战队而战，这是他进入这个圈子最骄傲的事。而粉丝们为了自己支持的战队厮杀，即使没什么实质性的用处，但这也是最坦率的真心。这种时候他会想起他刚刚接触荣耀的时候，这些年来他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从混网吧打游戏的毛头小子到职业竞技圈里的偶像，生活天翻地覆，他的目标也变了又变，但路途的终点终究不过荣耀两个字。
大脑里的走马灯刷刷地跑动，光影明明灭灭，闪烁中他看不清，给角色起名时的毫不犹豫，第一次来蓝雨的毫不认生，魏老大摸摸他的头，角落里的目光模糊，方队敲敲门，谁微笑着问好，碎发挡住了。
他的手指毫无意识的划上去，自动贩卖机随之发出哐当一声。黄少天回过神蹲下身掏出来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矿泉水。他明明是来买可乐的。
“唉——”黄少天你在走什么神。大脑里的夜雨声烦蹦蹦跳跳，挥舞着冰雨一见把过去和当下斩出个沟壑来，但纷飞的泥土里冒出的黑线却把他缠住了。他想回头问问哎呀索克萨尔你难道是君莫笑派来的奸细？定睛一看缠住他的哪里是什么术士大招，站在沟壑底的明明是他自己。
黄少天甩甩头发将就着拧开灌了一口，果然没滋没味。他数数零钱，好像又不够再买一瓶别的了。没有办法，黄少天只得拎着矿泉水一晃一晃地往电梯走，等电梯的工夫还记仇似的把产品包装上的字一个一个就出来朗读了一遍，不过就在保安投来“蓝雨王牌怕不是个傻子”的目光之前，他突然停了。
这好像是喻文州常喝的牌子啊。
不成不成。黄少天宝贝地把瓶子踹到怀里，警惕得四下瞅瞅提防着什么不存在的人来抢。
队长的。
电梯叮得一声。黄少天跟只受了惊的猫一样窜进电梯，又原地转了一圈才把水瓶的盖子拧开，用嘴唇裹住瓶口小口小口地吞咽，冰凉的液体流过舌面带起细小的刺激，不知从何而来的瘙痒感，咂摸一下，好像是比普通的纯净水略带一点咸味的。
黄少天像是发现了个宝，抱着水瓶子往房间走，到了门口却转向了对门方向。他抬起手，却又犹豫了，终究还是把敲门的手收回来，悻悻摸出钥匙插到自己房间的钥匙孔里，左边转两圈轻轻一推，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动作他却不自禁想起那天喻文州的话。
他讨厌回忆。
黄少天算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职业追求的所有职业宅男里最活分的一个。
他把每一种口味的薯片划拉一包，一脚踩着购物车一脚在地上一蹬，购物车瞬间像滑板似的冲过货架……然后被导购员拦下收到严厉的批评教育。
黄少天提着两大购物袋的零食回了寝室。
他喜欢零食，喻文州对此反应平平，但他知道有一些难以拒绝的情况。
“队——长队长队长队长！”亏黄少天抱着两口袋零食还能把门拍得啪啪响，“我零食买多了我们一起分呗！我一个人也吃不了浪费食物可是犯罪呀队长！”
喻文州打开门，仿佛看到一只囤粮的松鼠，抱着比自己体积还大的松果，眼睛闪闪发亮。
“快进来吧。”
虽说AO独处有所顾忌，但按照现在两个人的关系非要讲究起来倒显得不自然。一则他们分化前关系就不错，二则发情期都是一起过的还能有什么可避讳。黄少天摇摇脑袋，不对不对，说好发情期只是互帮互助，他们是蓝雨的正副队是最完美的搭档，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是他们最大的默契，他知道世界上的alpha那么多，喻文州都是最靠谱的一个。
毕竟为了自己的队员兼好友安全度过发情期不惜上床。
这份友情到这种地步黄少天也不知道该哭该笑，他甚至更倾向于认为这是喻文州出自于作为队长的责任。从他分化之后的这么多年，难为喻文州一直克制。易感期的alpha头脑不比omega清醒多少，但喻文州就像个异类一样坚决只做到临时标记，绝不越雷池一步。一次两次这些许年下来，若说是喻文州自制力好，倒不如说是——
他的信息素对他的好队长根本不具吸引力。
但对方仍细心周到把他照顾得好好的，努力让他觉得即使分化成omega，他们之间从不曾改变过。
——怎么可能。
"哎嘶——"
黄少天想得出神，一不留心一下子踢到了桌脚。幸亏他从超市回来就直接过来敲门还没来及换鞋，不然这周的比赛大概就要单脚跳着去了。
“哎——没事没事我没事，抱的东西太多一时看不到路嘛，为了我的人身安全队长可要多帮我消灭一点啊。”他伸头看看喻文州的桌子，“欸？队长你在看我们上周比赛的录像吗？嘿嘿我是不是表现得很出色那些打索克萨尔主意的坏蛋看本剑圣不一个一个把他们挑飞！不过小卢那孩子也太冒失了哪有大吼一声飞扑一下就跑过来的以为这是在网游吗，不过说起来他这点已经不知道被叶修那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利用了多少次……”黄少天收了收，“你是不是还有工作要做我没有打扰你吧？”
“已经弄完了，”喻文州说着把桌子收拾出一小块来，“放这里吧。”
黄少天终于把两大袋子战利品放下，在床和木椅上选择了后者，在别人的房间他还是知道分寸的。
“快快快队长你挑你爱吃的拿！你这么辛苦就该多补补。”
喻文州从不会在黄少天的废话里找逻辑，认命地伸进硕大的塑料袋里摸索了一圈，掏出一袋烤肉味的薯片顺势就撕开了。
“哇队长你也爱吃烤肉味的吗？我就说嘛这种油炸食品肉才是王道，真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想出黄瓜味这种匪夷所思的味道来，油炸黄瓜简直闻所未闻啊！隔着包装袋我都能闻出一股子秋葵味。”黄少天还想表达一下他对所有讨厌的味道都是秋葵味的深恶痛绝，薯片已经送到嘴边了，于是他就就着喻文州的手把薯片叼走，门牙把薯片咬得咔吧咔吧响。
喻文州笑道：“少天不喜欢的话下次就不要买了吧。”咔吧声停了半秒，他又跟上一句，“我也不怎么喜欢。”
不过后面这句好像没发挥什么效用，被戳穿小秘密的黄少天沉默着从喻文州怀里抢出一片薯片塞嘴里嚓嚓嚓嚼得跟碎纸机似的。
黄少天也知道喻文州似乎是偏爱烤肉味多一点的，他让喻文州选零食的时候15次里有7次选了烤肉味，3次红烩，2次鸡翅，1次番茄，1次熏肉，还有1次培根。之前似乎没什么规律，不过后来好像次次都是烤肉味中标了。黄少天不敢大意，在试探喻文州口味上他还有一段路要走。
好在黄少天转移话题的功力也不是盖的，他的眼睛四处逡巡一圈，桌子底下的纸箱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个这个！”黄少天一指，“这不是张佳乐他们代言的泡面？怎么跑这里来了。说起来还是张佳乐在百花的时候代言的鲜花饼比较适合他，穿着传统服饰挎着篮子卖饼什么的哈哈哈哈！”
“上次霸图过来参观时留的，训练室那边没地方放就先放我这了。”
黄少天撅着屁股翻了翻，摸出来一桶眼睛又开始闪闪发亮，“队长队长队长我想吃这个——”
“睡前吃太多对胃不好。”
“可是我想吃嘛，队长把这么一大箱好吃的藏起来真是心太脏了，再说队长还不是刚刚吃了薯片。”
“明天胃疼的话可不许请假。”
喻文州也不是说不过黄少天，但还是撕了调料包然后起身找开水去了。黄少天本想粘着去，不过他还是觉得把纸箱换个角度是第一要务，把韩文清的脸印在包装上亏得还卖得出去。
喻文州很快端着泡面回来了，黄少天赶紧扫出一个小角落把面桶安顿好，丝丝的热度从纸盖的两侧冒着白气，暗示着透露出什么小心思。黄少天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趁手的压泡面的家伙，干脆抄过了架子上的台历，啪得捂在泡面盖上。这下子无论什么都被压回肚子里了。
"欸队长，这不是我们战队的宣传台历吗？还是限定版！听说当时一下子脱销战队里一个都没抢到。”台历正翻在一月，索克萨尔的手杖泛着微光一条条黑线在他的身遭飞舞缠绕，明明是个这么厉害的角色，融合了喻文州的脸偏偏显得极尽温柔，黄少天不禁暗暗称赞画师画得是真好，黑色眼睛里的眼波流转，分明清澈得近乎透明可真的被吸引住却发现深不见底，可是已经没有用了呀，黄少天知道，一旦跌进去，就爬不出来了。
月历的背面是做备忘录用的格子，果不其然黑色的笔迹已经整整齐齐将其一个个填满。·
喻文州是这样的人，日子被他梳理得井井有条，偶尔露在外面的枝节总能被他不留痕迹地圈回小格子里，让一切按他的规划继续下去。
他作为不小心出格的那个，怕是早就在不经意间被当事人在心里划掉了吧。
二月的配图果不其然是夜雨声烦，小剑客以一个跃起的姿态蜷成一团，冲出的右手冰雨直指一个数字，黄少天定睛一看，哟不是春节吗。
“哇今年春节可不算早队长准备回家吗？”
他们都不是本地人。喻文州的家近一些，家里人也不多，加上这边置办了房产，在恰逢荣耀提高等级上限大更新的那年，为了减轻喻文州的压力一家人曾经到G市来一起过年。那次黄少天原本也要留下的，不想在喻文州父母到达的前一天撞上了他的发情期。那个早上喻文州起得很早，离开时被窝里呼呼得灌着冷风。轻手轻脚给他买好了早餐，摸着他的头发说要去接个站，临走还不忘给他掖了掖被角。然而那个早上依然很冷。黄少天疯了一样逃跑，气喘吁吁买好了车票才哆里哆嗦给喻文州发了信息，说自己突发奇想，决定回家来个突击检查。他觉得他没有立场去见喻文州的父母。
“嗯……应该会回吧。少天呢？”
“肯定会回吧，如果我不回去二大姑三大姨四叔五婶七舅老爷什么的还不追到俱乐部门口，”黄少天好像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春运回家的人那么多，我还是不要添乱了吧。”
“少天真有公德心。”
“那是那是。”黄少天被夸得有些得意但很快再次塌下脸来，“刚回去明明还是‘儿子回来累不累啦’‘儿子想吃什么都给做啦’，过不了两天就原型毕露，‘黄少天都几点了还不睡觉明天还要不要起床了’‘穿着外裤不要上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都多大了还吃垃圾食品以后找个alpha好好管管你’……唉我觉得我已经很能说了但永远说不过他们。”
喻文州被惟妙惟肖的学舌逗乐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叔叔阿姨也是为你好。”
“……队长你讲的好像我爸。”
黄少天掀了盖子捅一捅，软硬正合适。刚刚还愁眉苦脸的人立刻喜笑颜开，面条嘬得刺溜刺溜，尾巴一甩就消失了。
“啊啊啊还是在队长这里好啊。”面条努力又努力，还是没有堵上黄少天的嘴，“真不想回去，要是一直在队长这里自由自在的就好了。”
“辜负叔叔阿姨的希望，我是不舍得管着少天的。”
黄少天趁喻文州转移注意的半秒深深看他一眼，眼里理不开的情绪，但在喻文州抬头之前嘴巴上赶紧打起了掩护。
“报告长官我要投诉啊！队长哪里管不了我了我可是一直很听话的好不好。咳咳，身为副队不以身作则队长的工作也不好做嘛，对吧，对吧队长。”
“那少天就少吃点泡面吧。”
黄少天飙手速一样警戒地把泡面桶搂了搂，眼睛里发出诡异的光，喻文州将其解读为‘敢抢我可要咬人了’。
好在喻文州只是拿起了一半的调料包问：“味道合适吗？我怕太咸刚刚只加了一半。”
“嗯嗯嗯正可好队长神之右手。”说着面条又刺溜得满脸都是。
喻文州不再说话也没做些别的，就这么专注地观察一只一碗泡面就能满足得幸福感爆棚的猫。他把这个比喻安在黄少天身上，突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阿姨要找一个能管住少天的alpha的确得费心了。”
你来管着我就听话。黄少天没接话，咕咚灌一口汤。
“阿姨没催你？”
黄少天的脸又苦了，“哪能不提，成天到晚提，队长还要提，心脏心脏太心脏。”他一肚子苦水，“我知道社会上普遍提倡omega早一点结婚，标记后会方便一点，可也不至于把同事家爱人大表哥邻居的alpha儿子随便往家带吧？什么商界精英留美海归，我也不差的好吧。来一个亲戚就劝年纪太大生孩子比较危险，我才多大啊！三姑六婆就算了，现在我爸都跟着我妈絮絮叨叨说什么现在早一点找一个也不用自己熬发情期，可我总不能跟他们说我发情期都是……”
是什么？黄少天尴尬得要死，帮他度过发情期的另一个当事人就坐在身边呢，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对他们只存在于夜晚的关系决口不提，像蓝雨宿舍里厚重的窗帘一样不给任何光线一点可趁之机，而这时候却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黄少天赶紧又塞了一口面。想想他也委屈，他何尝不想光明正大的说现在先做临时标记过得也挺好的，对一个未婚的omega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多丢脸的事，但那个人换成他的队长他的好朋友，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恶人。利用别人的友情和身为队长的责任感，把他们原本美好的关系推进岩浆里。他不是不知道珍惜，他也不想这样，可是现在无论是决心后退还是前进，代价都太大了，他承受不起。
黄少天狠狠把面咬断，害怕喻文州再说出什么自己答不上的话来，赶紧自己把话头接上：“队长呢？”
“我？”喻文州倒是坦然，“有过，但战队这边事情多，我又是队长，责任重，我说先缓一缓，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面还剩小半桶，黄少天觉得吃不下去了。
缓一缓，可那天还是会来。
如果有一天喻文州找到了他的omega，那就是真的到此为止了，队长的职责也好朋友的帮助也好，他们的关系都是背叛。黄少天不可能堕落到当什么小三，喻文州也不可能允许。所以缓一缓，再缓一缓，他的队长就这么等，体贴地等队伍里这个需要他照顾的omega找到了值得依靠的人之后再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黄少天发现，他不仅仅是个恶人，还是罪人。喻文州那么好，怎么可能没有人心仪，就算不主动出击，那么多些个追求者里，哪有无动于衷的道理。而他就这么死皮赖脸，拉着喻文州不肯放手，一下子耽误两个人。如果没有自己，队长现在会是什么样子？身边站的是谁？他想起喻文州时而提及他的alpha他的未来，又是不是有意为之的无声催促。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在职业联盟里的地位举足轻重，可是感情上，他竟只是一块绊脚石。
该怎么办才好。
他不敢想。就像他在某个黑夜里醒来，身边的人睡得深沉，那一刻他失落又满足，全身烧得通红却如坠冰窟，他逃避一切思维，拒绝把手搭上生了锈的门把，因为他只是个偷走别人时光的小偷。
黄少天恨死自己口无遮拦瞎提什么过年什么家庭，连个维持现状的假象都给不了。
黄少天终是把面桶往喻文州哪里推了推。
“怎么了？”
“不是说让我少吃一点。”
喻文州笑眯眯地接过叉子，在面桶里挑了两下把面卷住往嘴里送。
这次轮到黄少天坐一边看喻文州吃面，可他只想冲回房间把脸埋进被子里。
赶紧结束吧。
第二天早上黄少天特意用冷水拍拍脸，对着镜子活动活动僵硬了一夜的面部肌肉，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超凶。
神清气爽拉开门，不想喻文州正站在门外跟他面对面，怎么看不像也正好出门的样子。
喻文州收起还没调整好的表情，尴尬地笑了笑：“正要叫你，一起吃饭吧。”
作为美食之都，蓝雨食堂若称第二，大概就没有哪个战队敢称第一了。茶水铺子里的吃食被尽数搬进食堂，什么特点超点顶点就是挥手之间的事。
黄少天抱着一摞子蒸笼晃晃悠悠，马蹄糕、流沙包、蛋挞排骨咸水角、春卷粉果马拉糕、豉汁凤爪、蜜汁叉烧——论哪样最好还属虾饺。
徐景熙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牛奶摔在地上：“黄少……这些都是……你的早饭？”
“嗯？不是啊。”黄少天说着拿下最上面的一盘递到喻文州面前，“队长你的肠粉到了。”然后一把搂过剩下的小蒸笼，把脸挡了个严实。
喻文州笑着把一碟子海带丝推到两个人中间，挑出来的辣椒丝在盘子边缘落成一个小山包，“少天，吃菜。”
“嗯嗯嗯，一起吃。”顾不得嘴里已经被牛肉丸塞了个满满当当，黄少天夹了一筷子海带还不忘从喻文州的肠粉里偷个虾仁过来。
“压力山大啊……”郑轩绝望地捂住眼睛。
路过的卢瀚文倒是眼睛一亮：“黄少吃这么多，不会是有小宝宝了吧？”
黄少天只觉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呸呸呸呸说什么呢！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的知道吗！本剑圣身康体健活泼乱跳怀哪门子孩子！小卢同志不要以为你是未成年人我就不敢对你下手哦呵呵呵。”
喻文州兑上半杯茶水，黄少天四指扣了扣。
卢瀚文想了想：“可是上次张佳乐前辈来吃得差不多……”
“呸呸呸呸谁是那个怀了孕还乱跑的大肚婆！”
“瀚文怎么吃这么少？”喻文州适时插嘴，给黄少天一个中场喝水的工夫。
“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想吃，大概是昨天晚上薯片吃得太多了吧。”
“咳咳咳”黄少天呛住，昨天他离开喻文州的房间顺手就把剩下的薯片分了个干净，中间没少往卢瀚文那里塞，“小卢你不是要去买水吗？还不赶紧着！小心一会儿自动贩卖机要下班了。”
卢瀚文走了，另几位却不肯放过：“啧啧，第一次知道omega也能吃这么多。”
黄少天的嘴被金钱肚占着，眼睛里的小核弹咻咻咻。然而我们的宋晓哪里是畏惧强权的人。
“如果是我，我是不敢娶这么能吃的omega的。”
“压力山大啊，分分钟吃破产。”
“你们悠着点吧，别是没alpha要了，黄少要伤心的。”徐景熙喝着牛奶头都没抬。
“还是我大蓝雨奶妈疼人……靠！徐景熙谁没人要谁没人要谁没人要，有种来PK啊！来啊来啊来啊！”
“我是beta啊。”
黄少天的筷子眼看就要戳进徐景熙鼻孔里，坐旁边的郑轩赶紧来拉人，“队长你快管管啊副队怕不是要疯！”黄少天不甘示弱立刻也搬救兵，“队长你快管管啊郑轩这几个怕不是要造反！”
喻文州含着一口鱼片粥，眉头微微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安静了几秒钟之后吐出一块碎鱼骨来，这才不紧不慢地敷衍：“少天这么好，只有要不起的，哪有不要的。”然后用筷子点点黄少天的粥碗认真道，“小心鱼骨”
你不是就不要嘛。
黄少天撇嘴不接话，调转炮口对上徐景熙：“大毒奶怎么就没被自己毒死过呢？”
早餐之后一路溜溜达达回训练室，各人各回了座位打开电脑，卢瀚文抱着饮料出现在门口。
黄少天抬眼一看，一瓶可乐剩下的都是白水。
“黄少！”
卢瀚文叫了一声，随之一瓶可乐就抛了过来。黄少天稳稳接住，但随即又塞回卢瀚文怀里转而抽出一瓶白水。
“小卢同志，说过你多少次了，少喝可乐多喝白水。可乐对牙不好还能导致骨质疏松，要是打着打着比赛骨头碎掉了可就不好了。”
众人闻言皆投来一记鄙视的乜斜，这时黄少天突然叫道：“小卢你身上怎么这么烫的？”他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摸摸卢瀚文的，“烧得这么厉害也不知道说，虽然带病训练精神可嘉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老师有没有教过你生病了要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的？小朋友不要逞能。”
“我没有……”
“今天就休息一天吧。”喻文州听到招呼也忙走过来，摸了摸卢瀚文的额头道，“我陪你去一趟队医室，这边的训练就麻烦少天了。”
“放心放心，队长你们快去吧别耽误了。”黄少天对着门口笑容那叫甜美，只有训练室里的人才知道在门关上的一刹那那个笑容变得多么狰狞。
“那么……”
众人发出一阵呻吟。
“压力山大啊……”郑轩再一次绝望地捂住眼睛。
于是队员们在副队长专政的统治下度过了苦不堪言的两天。卢瀚文一直没有出现，第二天下午喻文州再次被叫走。
黄少天不是个记仇的人，但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怎么浑身都不舒服，他训练间隙时不时扫扫最前面那张空桌子，满肚子火气也只好就这么随便撒了。
所有人都满心期待着小卢赶紧把队长带回来推翻封建王朝，当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时间训练室里安静地掉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黄少天像是被安了弹簧，兔子似的从座位上弹起来就往门外跑。
他定睛一看，喻文州还离得他老远呢。
他尴尬地收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得不知所措地抓抓头发，“队长你回来啦？怎么就你一个？”
喻文州看他出来微笑着招呼：“少天。”
黄少天再也按捺不住，小跑两步停在他面前，努力让自己不要粘上去，赶紧开始开嘴炮：“小卢呢？怎么没过来？难道是住院了？病得这么重？这周的比赛还能不能参加了？”
喻文州叹了口气解释：“瀚文没有生病，是分化期的前兆。”
“哦……”黄少天还没反应过来。
“医生说先留院观察，看情况极有可能是个omega。如果真是的话可能还要受不少罪，瀚文还小又是一个人，我就多陪了他一会儿。”
黄少天这才惊觉：“亚性别分化？你说小卢是个omega？”
喻文州没点头也没摇头：“很可能。经理已经通知了瀚文的父母，这两天应该就会过来，经理说战队还是以比赛为重，不过我的意思是战队这边都是队友还是多关心一下。”
黄少天愣了愣，如果卢瀚文是omega……他往掌心一锤：“放心吧队长等训练结束我就过去看小鬼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过去的？”
“医院那边我去就好了，少天在俱乐部这边，平时训练就拜托了。”
“啊？还是我去吧你也挺累的，小卢不在下周的比赛全都要调整啊，你是队长你可要回来主持大局的。”
“对啊，我是队长啊。”
黄少天说不出话了。他是队长啊，照顾好队员不是很应该吗，你看就连拖后腿的副队长也是……
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去。不要对着他的父母打包票，不要拍着另一个omega的肩膀说别怕，说我可以给你一个临时标记度过发情期，黄少天一直这样过来也很好。
卢瀚文是我的后辈，是很好的朋友，看着他一点一点成长起来，我愿意带着最多的零食去看他，愿意在难熬的分化期到医院一夜一夜陪他，但是作为alpha的你，能不能暂且属于我一个人。
“医院离得不近，你来回来去跑太累了。”
“我不累……”黄少天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越来越低，而喻文州只是笑。他都没有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横到喻文州前面，挡住了所有去路。喻文州约莫只当作这是无理取闹的撒娇，或者omega本能的依赖吧。不行不能让他发现了。
这时喻文州突然抬起手，堪堪抬到黄少天的眼前，好像什么吸引住他似的，神色那么放松又专注。他睁大了眼，想把那些掌纹一根一根看清楚，可是离得太近，眼睛反而对不上焦，只感觉那只手捏住他的刘海轻捻，随之一根白色的绒毛顺着睫毛掉下来，消失在空气里。他轻轻说：“有点脏。”
黄少天猛地推了喻文州一下。没有推动。于是转而捏住了他的领子。
可是终究什么都说不出来。
喻文州皱眉，好像感觉到什么不对，他欺近一步，鼻尖几乎感觉到黄少天的呼吸。而黄少天的手已经脱了力似的垂下来。
“少天你是不是……”
“队长你尽管去照顾好小卢，战队这边交给我好了!一直都是你来指挥这次也是时候让你见识下少天大大的厉害了!”
黄少天好像跟地板说话似的，话音一落扭头就走，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闹铃在响。
黄少天迷迷糊糊地听见挂钟敲了8下，那么他的闹钟已经维持这样一个小时了。
可他没有力气去找那个可恶的声源。黄少天趴在床上，双腿不受控制的摩擦着被单，他试图放松肌肉不要像条缺氧的鱼，取而代之的确是呜呜的哽咽声。
有人在敲门。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黄少天不去理会。
这种情景他梦到的多了，在刚来来蓝雨不久的时候，在魏老大走的时候，在他发现自己是个omega的时候，在蓝雨与冠军失之交臂的时候。那个声音一直在，那么近，那么近，可他却还是觉得不够。
黄少天常常在想贪得无厌是不是人类的本能。如果不是，那至少是他黄少天的。
他没有资格说什么。
你看头脑不是很清楚吗。
房门开了，又合上落锁。
黄少天挣扎着爬起来四肢并用把来人缠住，恨不得把毕生的力气都用光，把他绑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更不许到别的omega那里去。
喻文州端着半杯水和一个小药瓶任黄少天光着脚踩在他的鞋上，牙齿嵌在颈子的皮肤里。
“少天……”
黄少天从来没有不喜欢自己的性别。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分化成alpha之后。虽然他下定决心不管他分化成什么他都会把他缠上一辈子，但omega的话也许还可以有一个小孩子，他可以给他更完整的。后来因为他的性别把两个人的关系弄得不尴不尬，黄少天依旧没有不喜欢自己的性别，因为错的是他而不是他的性别。
可是现在黄少天突然讨厌起omega来。信息素把他弄得不像自己。喻文州认识的黄少天应该是自信的活泼的永不服输的，他在每一个清晨这样跟自己说，今天也要当个好演员，盛装出演过去的自己。而不是现在这个被信息素折磨得哭哭啼啼，将信将疑，嫉妒着自己的后辈，软弱得令人恶心。
这算怎么回事呢。
“不许去。”
“好我不去。”
“不许走。”
“好我不走。”
“你骗人。”
“……”
喻文州了解黄少天，平时的他会跳起来，叽里呱啦吐出一堆垃圾话，编出漏洞百出的理由来指责他哪里哪里又骗了他，然后四舍五入着讨好处。可是这时候的黄少天却不再说话，梦呓似的陷入了混乱里。下午的时候黄少天状态就不太对，看样子发情期已经折磨了他一阵，可是为什么不肯说呢。喻文州单手摁掉闹钟把他搂在床上，哄孩子似的跟他讲话：“嗯……少天发情期提前了怎么不告诉我？怎么跟瀚文似的闹小孩子脾气。”
黄少天好像听到什么信号胳膊猛地收紧，喻文州也闹不清究竟哪个关键词刺激到了混乱的omega，只觉得自己的思维也越来越跟不上节奏。
不怪喻文州。黄少天模模糊糊地想。
是他太掉以轻心，觉得日子得过且过。那其实只不过他总是认为，没关系，你看，喻文州就在我身边。他甚至没有考虑未来怎么样，一直逃避，一直逃避，因为无论他构筑过多少个和他共度的生，他根本不在喻文州的未来里。所以他从来没想过，如果未来喻文州离开了呢？如果那个未来来临了呢？
卢瀚文的事不会让喻文州离开，只会让喻文州不只是他的。他和卢瀚文，一个是完美的搭档，一个是战队的未来，根本不存在什么孰轻孰重的取舍。可这触碰了他的警戒线，触发了一个，在他得过且过的现状里所没有设想过的故事。这是他又一个掉以轻心的地方，觉得现在很好，因为蓝雨只有他一个omega，队长“那份”体贴都是他一个人的。
他太矛盾，他觉得这份独占欲恶心，可又奢求。
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他是机会主义者，可面对突发事件他措手不及，来不及防备那支射入心脏的利剑。因为唯一的那个机会他已经错过啦。他只好去提防另一些未来，然后他发现，那份必然的未来，他竟然从来都只有逃避的。
他只是忍不住的想。
不过只能偷偷的想，因为他不想被发现，因为一旦被发现，他就成了触发剧情的那个罪魁祸首。
他的大脑乱作一团，他想拿着冰雨帅气地把那些丝线斩断，可手上的剑却好像被自己的体温烫化了似的缠绕住自己最脆弱的记忆，还生生地发疼。大概是被摁进水里，声音忽远忽近模糊不清，只有咕噜噜的气泡在耳边爆炸震耳欲聋。他要想办法自救。对他能，他只能自救。
黄少天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个翻身坐在喻文州肚子上，喻文州突然陷进枕头时也吓了一跳，在alpha被触怒而爆发之前他扶住他的腰，因为他全身上下都在发抖。
“少……天？”
喻文州艰难地出声，而黄少天突然一团水一样软下来，咚得一声砸在他身上，金色的发梢扫过鼻尖，omega的腺体毫不设防，只要他稍稍歪头。喻文州深深吸气，随即发现浓郁的气味让他更加头晕脑胀，可omega却还要火上浇油。他感觉到贴近自己的耳廓，没有声音，只靠嘴唇的描摹说着：
“标记我吧。”
就算这种方式也好。
可是喻文州把他从身上推了下去。
哎呀，真冷。你看好不体贴。
黄少天多话，联盟里谁都知道。他们不知道话痨属性是黄少天的铠甲。喻文州总能让黄少天堵得接不上话，联盟里谁都知道。他们不知道，喻文州能如此轻易地卸掉黄少天的铠甲。
蜗牛。
没有壳的蜗牛，在空气里能挣扎多久。
黄少天不记得了。他只记干燥的空气把他弄得生疼，他一直在哭，试图用眼泪湿润无处不在的空气，让自己好受一点，但毫无作用。
——求求你。不要再把我推开了。
那个早上喻文州起得很早，不想黄少天正瞪着通红的眼睛等他。
“少天？有不舒服吗？起来先把药吃了。”
黄少天不答话，只是直勾勾看着他。
“你要去哪？”
“瀚文父母今天到，我接他们去医院。”
黄少天又不说话了。
黄少天很少有安静的时候，在他滔滔不绝发出声波攻势的时候，只有喻文州有办法治住他。可现在喻文州突然觉得，安静的黄少天竟如此让人害怕。
他躺回去，跟黄少天面对面，他想像以前很多次那样拍拍他的背，说些温柔的话，可黄少天一拳打掉了他的手，另一只却捏紧了他的衣角。
黄少天还是没能把那句你骗人说出来。
“你要去哪？”
聪明如他，喻文州知道那是已有所指，不过他弄不清楚究竟指的什么，所以干脆不答话。黄少天也没有理会他的莫衷一是，他只是死命拽住喻文州的衣角，好像不是衣服而是什么救命稻草。
这样也不是事。
“少天在想什么？”
黄少天还是不说话，喻文州只好过来抱他。好在这次没有反抗。唯一遗憾的是，蓝雨的窗帘太厚了，不给一点光线可趁之机，他们离得这么近，却看不清楚。
嘿黄少天，发情期已经过去了，不要磨磨唧唧的像个小娘炮，你的手已经没有勇气握住冰雨了吗？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大概要请假了，瀚文的分化期来得太早，他现在还小……”
“嗯。”黄少天点点头，突然就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他是蓝雨的核心，虽然插科打诨惯了，但真的冷静下来，谁也比不上他。“我知道。瀚文还小，这么早就依赖抑制剂不好，不如靠天然的alpha信息素度过发情期，比如说一个临时标记，队伍里其他omega就是这样过来的，现在生活得很好。”
“少天？”喻文州的脸上五彩斑斓，“瀚文还没有成年。”
“毕竟是队长嘛，责任重，这方面副队长帮不上什么忙。”
黄少天在黑暗里看他，如果不是黑夜，他会发现一个他从没见过的表情。
“少天觉得，我会临时标记别人吗？”
黄少天没有说话，但手指依旧死死握住衣角。喻文州明白了。
第一印象太根深蒂固。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前，喻文州就先领略到了黄少天的连珠炮。他本不是多话的人，他习惯去听，去观察，将所有线索收集在一起然后在心里用手术刀一点点解剖，把答案藏在心底。所以一个把什么都明明白白展示在外面、和他完全相反的人，实在太好解读了。所以从他们认识开始，喻文州就觉得自己可以把黄少天看个透彻。后来的相处他总能三言两语把黄少天堵得哑口无言，也得益于此。所以他不知道黄少天跟他一样，只不过他的心是被话语藏起来的。
其实他有很多关于黄少天的事是不明白的。
喻文州想起一些无关痛痒的细节，关于黄少天的，那些小细节闪闪发光，他试图把他们分门别类填到小格子里去，却发现没有办法，因为目所能及之处早已无处不在。此时他知道，收集着这些细节的不光是他，还有黄少天。
他抱着黄少天，突然想说些有的没的。
“少天喜欢我吗？”
“不喜欢。”
“好吧。”
他吃吃地笑，肩膀透露出秘密。明明一般来说笑成这样的是他才对。
“……什么时候发现的？”
喻文州不说话，低头咬他。
黄少天松开手，胳膊藤蔓一样缠上去，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一副人质在我手上的样子。
喻文州不理他。
……算了也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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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
写着玩玩还没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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